7.阅读下面文章,回答问题。哥哥 哥哥站在门前,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,我跟小妹的小儿子说,看见舅舅了吗?他没答话,反问我,舅舅为什么那么老?
我被问住了。
哥哥送我去上初中时,人们惊讶他的本事,要知道,骑自行车载人连同行李包、棉被、还要捎上一只不算小的木箱,并非易事。一位老师跟我说,同学,以后努力读书,才对得住你这么辛苦的父亲。哥哥边往外扯湿透汗水的衣衫边回头调侃说,有那么苍老吗?我是她哥哥好不好。见我眼泪打转起来,哥哥换过话题说,人哪有不辛苦的?我妹妹不辛苦读书,便不会第一名考进城里上中学,哥哥的话十分奏效,知道我是本届状元,人们的目光齐刷刷从他身上立马移到我这边来,那羡慕与钦佩的眼神,宛如神奇药剂,治愈骤起的伤感,让我由心酸转为喜悦,报名、买饭票、收拾床铺、待我诸事办妥,哥哥才放心回家。
哥哥十八岁那年,三角寨峡谷电站建成投产。哥哥因学历过低未获转正,却依然过五关斩六将,最终以出色的技能,获得唯一一个合同工名额而被留用。虽然遗憾,但哥哥足够给家里带来至上的荣光。哥哥将工资交给爹时,还从衣袋里抓出糖果一一分给家人,唯独自己没有。面对我们的疑问,哥哥扮着鬼脸解释说,在半路上吃了,午饭时,娘把她和爹的两份糖果剥开,悄悄放在哥哥的碗底,盛满饭吩咐小妹端给哥哥,哥哥扑闪着泪花揽过我们姐妹仨说,妹妹们快点儿长大,哥哥挣钱送你们读书,以后当干部过好日子。
哥哥十岁才上学。那时候,我们姐妹仨实在太小,家里缺帮手,哥哥刚满十五岁就主动辍学,到电站工地打零工,挣钱补贴家用。他合同工的工作,全是那三年零工辛苦锻炼出来的。哥哥是我们家的福星。土围村的人说,我们家捡到了宝。
得知阿芳姐姐喜欢哥哥,我们好高兴。可惜,阿芳姐姐在山林救火中不幸牺牲了,哥哥从此不谈婚娶,我们至今还没有嫂子。
后来,我们姐妹仨一一大学毕业参加工作。电站减员,因不是正式工,哥哥被清退了,哥哥说,这样也好,爹娘年迈在家,得有人照顾。
哥哥尽管才五十岁,却已满脸沧桑。按土围村习俗,人活到五十岁开始做大生日,往后十年一次。享受亲戚朋友送上的添寿祝福,是一件吉祥事。哥哥却作罢,说爹娘在便是福,天天是生日!我们说不过哥哥,他把钱用在孝敬爹娘上。爹娘曾怪我姐妹仨办事不成,读那么多书,都读到哪里去了?哥哥是苦命人,深知生活来之不易,他不想你们花钱,这都看不出来?木已成舟,我姐妹仨,只好随爹娘叹息。
哥哥九岁那年被扔在乱坟岗上,砍柴路过的爹娘把奄奄一息的他背回家里,经求医问药、精心照顾成功救活,他不再回原来的家,说留下来给爹娘做儿子,且行下跪礼说,从此,二老便是我亲爹亲娘。第二年年底,结婚多年不孕的娘顺产下我。后来,两个妹妹接连出生。爹娘儿女俱全,笑着过日子,尽管很苦。
爹娘临死时,拉着我姐妹仨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道,一定要照顾好哥哥。
哥哥农历四月初八生日。今天,我姐妹仨带上家眷从城里返工给哥哥做六十大寿。一下车,小妹的小儿子不停打量着我们兄妹四人。见我无助的样子,孩子立马举手大声说,我确定。之后,他扮着鬼脸哈哈大笑。我佯装要收拾他,哥哥顺势把他抱走,笑着领大家到堂屋里,在爹娘遗像前上香。哥哥不愿到城里去住,常说,有爹娘陪着,他最有福气。
要回城了,哥哥举着一扎平安红包一瘸一拐追出门来,他的风湿脚病又犯了。小妹的小儿子呵呵笑说,舅舅跑步好好看。我突然感觉心里疼痛,低着头,车子启动也没有抬起。我怕看到哥哥愈变愈小的身影,怕看到哥哥老的这样快。(作者:曾冠华,有删改)